浪漫的薰衣草
又到了 ”遲日江山麗,春風花草香” 的季節。推開一扇扇的窗戶,迎來的是沁人心脾,芬芳馥郁的煦煦微風。閉上眼睛,深深呼吸,飄在空氣中,似有若無的是已漸凋謝的迷迭香,清新濕潤的是泥土和青草的芳香,讓人放鬆自在的是漸漸開花的薰衣草香。
五年前一個早春的清晨,走下庭園的石階,想到池塘邊坐坐。剎那間,眼前的景象把我嚇得愣住了。
滾滾黃泥水從東邊的山坡頂上沖了下來。前兩天接連大雨傾盆,那時刻,只有毛毛細雨,那裡來的泥水呢?園裡的三個池塘順著地勢,高低排列,循環的池水營造一個小瀑布的景觀,聽流水聲,看潑濺的小浪花,十分愜意。現在池塘被淹沒了,周遭的植物全泡在泥水裡。
趕到的園丁用抽水機抽了兩天兩夜,積水消了,只剩泥濘一片。
闖禍的鄰人氣急敗壞地過來道歉。一個有創意卻沒有什麼計劃的年輕人,常常和我討論要種這要種那,説得天花亂墜,自己樂在其中。他有天馬行空的想像力,會在軒昂長青的黑松旁種一棵熱帶陽光下的棕櫚,沒有錯,就是有點不協調。他那時的點子是,在兩家之間的斜坡上蓋一道古意盎然的石牆。為了呈現歲月留下的痕跡,不知從那裡找來一批斑駁陳舊的石塊,隨意搭砌起來。社區的建築委員和橘郡相關單位都來關心此事,曾經看到幾個人指指點點在討論。還沒有等到他們改正,大雨降臨,沖垮了石牆,他家地勢高,急湍的雨水挾帶黃泥石塊枯枝敗葉,一起都沖刷到我們園裡來。
鄰人帶著幾個幫手開著推土機,開始修整清理我們這片狼籍的庭園。終於土地清出來了,要種上什麼代替呢?
西邊庭園的山坡種的是薰衣草。這也是有一年到法國普羅旺斯旅遊時,參觀當地的薰衣草園,看到一波波紫色的花海,回家後培養出來的。
那是一個七月初的午後,在普羅旺斯的鄉間,漫步於一排排的薰衣草叢中。輕拂在腿邊的是藍紫色的花朶,聞著空氣中甜美的花香,遠處是搖搖欲墜的農舍,一間矗立在薰衣草原當中的石頭村屋,更遠處是四散的樹林,山坡邊的鄉下小屋,圍繞著紫色花田的是黃澄澄圓滾滾的向日葵,還有一層層隨風起伏、綠色的麥浪。初夏的陽光已相當灼熱,腳底下的土地感覺好像也是熱呼呼的,滿山滿谷的藍色和紫色,無邊無際。整個山谷充滿了蓬勃的活力和跳動的喜悅。
旅遊歸來,這些景象還深印腦海,隔年,一片薰衣草坡就在吾家花園出現了。點綴在淺紫色法國品種薰衣草之中的是,開黃花的西洋蓍草和開橘紅花的矮種石榴,背景是八尺高的深綠色樹籬。夕陽西下前,餘暉燦爛,這片山坡也像鍍金似的明亮,色彩更加鮮艶濃郁,尤其是在三四月春到人間時。
鄰人經過我們家,一定不會錯過這片薰衣草坡。他闖出這個大禍,怕我們生氣,一刻不停地整理,不知道什麼時候,已經運來上百株薰衣草苗,打算依樣畫葫蘆,為我們東邊的庭園添上另一個薰衣草坡。我們也不反對。
薰衣草有四、五百不同種類,區分成三大品種: 英國、西班牙和法國品種。我看鄰人從四處苗圃運來的,包羅了三大品種。這時,對薰衣草培植栽種頗有心得的外子必須下指導棋了。
首先,把準備好的土地由下往上層層分隔,每層階梯同一水平方向,一棵一棵延續種植,株與株之間相隔約三尺,寛度要多容一人步行的距離,將來採花修剪才方便行走。只見他們拉直麻繩,算計尺寸,整齊有序地栽種。
不論是盆栽或種在地上,三種薰衣草都適合。陽光充分,排水良好,土壤偏砂質,少施肥,少澆水,不難養植。三個品種的外觀是有些不同,英國種的葉子平滑細長; 法國種的葉子銀灰綠色,鋸齒狀、搓揉下發出香味; 花朶也各有千秋,英國品種的顏色較多變化,深紫、淺紫、天藍、水藍、乳白、淺米色都找得到,花莖細長; 法國品種的花朶多是淡紫色; 西班牙種的花朶最特別,小小圓錐型,上端是三片兔耳朵狀的薄薄花瓣,鮮豔的亮紫色。英國品種的花香濃郁,適合用來提煉精油; 其他兩種香味較清淡,用途少很多。成株的高度,英國品種最矮,大約三十到五十公分高,法國品種最高,大約六十到九十公分高,西班牙品種在兩者之間。我們栽種法國品種最多,因為它的花期最長,從冬末開到初秋,蜜蜂蝴蝶都愛來造訪。在普羅旺斯的薰衣草園種植的多是英國品種,花期較短,六月底七月初開花,七月中開始收割,八月中旬花季結束。
自從園內增添了許多薰衣草,每年的情人節就省事多了。當天外子會採剪一大束薰衣草,去掉底部的葉子,插在寛口玻璃瓶裡。浪漫的紫花芳香襲人,高雅清秀。他還會強調説,薰衣草代表真愛,古歐洲人流行將薰衣草送給情人,表達愛意。
薰衣草的歷史久遠,公元前三千一百年前的埃及人製作木乃伊時,會添加薰衣草的芳香來防腐。古羅馬人把薰衣草放在衣服內、床舖上、洗衣水中,公共澡堂的洗浴水池裡也會添加幾枝。它自古以來就有清淨、純潔、保健、醫療作用的說法。地中海區域、中東和印度等地,兩千五百年前就已普遍栽種使用。傳説中,聖母用浸泡過薰衣草的水來洗滌聖嬰的衣服襁褓,它又有純淨保護、驅除不潔之物的意義。薰衣草的英文 lavender 源自於拉丁文 lavare 就是洗濯的意思。
薰衣草有很多浪漫美麗的故事。廣為人知的是,世間女孩和來自天上的天使相戀,天使離開後,女孩化做一支小草,開著紫花,癡癡地等待天使回來。小草就是薰衣草,寓意” 等待愛情” ,紫色也是代表愛情的顏色。
這些年,我們園內的薰衣草增加很多。花開花謝後,種子隨風飄揚,落在泥土中。春雨過後,生命力頑強者,就會冒出新芽。初春時節,外子會從山坡上、石縫中,挖出許多幼苖。他也會選擇優良的品種,用扦插法培植。在培養、挖掘、種植、澆灌、修剪的過程中,像藝術家一樣,設計形狀,調和色彩,配合高度,觸摸質感,完成一件一件的藝術品。他也像指揮家一樣,讓這些植物協調地生長,合奏出最優美的樂章。
當年參觀薰衣草園的禮品店,幾乎愛上每一種它的產品。在許多香草植物當中,薰衣草的用途最廣。它最特別的療效是讓心情平靜、放鬆。滴幾滴精油在噴霧器裡的芳香療法,可以達到調整情緒、鎮靜心靈、幫助睡眠、消減壓力的作用。其他周邊商品五花八門,從蠟燭到謢唇膏,從肥皂到香水,五花八門。治療功效從心理延伸到生理,消毒、消炎、除臭、除蟲、護膚、生髮、止痛、降溫,都用得上。
利用自家庭園的薰衣草,我們隨時隨手都可以插瓶花、做花束、編花環、乾燥花。客人來了,逛完花園,順便剪一把帶回家,芳香可以持續數日,花朶枯萎,色彩仍在。
薰衣草還可以做成果醬、草茶和餅乾。許多其他的香草都可以入菜烹調,看過薰衣草食譜嗎?我們聽聽四百年前,威廉莎士比亞在 ‘’冬天的故事 ‘‘的一句台詞,’’這些花朵送給你,熱騰騰的薰衣草、薄荷、百里香和墨角蘭。’’